【留住乡愁】
作者:桑明庆(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安阳市作协副主席)
故乡不但有形状和色彩,还有声音。这声音或高亢,或低沉,或洪亮,或微弱。但不论如何,都像天籁一样,萦绕在我的心头。
图片来源:新华社
天麻麻亮,鸡圈里那只花冠大公鸡便勤快地开始工作了。只见它扬起脖子,扯着嗓子“咯咯哏——”,那鸣叫穿透院墙,响遍村庄的每一个角落。顷刻间,东院、西院、南院、北院,以及村里其他的公鸡,像是得到命令,全都抖擞起精神,你唱我和,引吭高歌起来。这庄严而古老的“语言”,将整个村庄叫醒,也把黎明的曙光拽到床前。
“铛铛铛铛——”,这是母亲在给鸡圈里那群老母鸡做早饭。母亲用菜刀把萝卜缨子、白菜帮子剁成细碎的菜末,再撒上麸皮、粗糠,加水搅拌均匀添加到鸡槽里。鸡们很聪明,听见“铛铛”的声响就都跳跃、活泼起来,挤挤抗抗将头伸到鸡槽里——它们心里明镜似的,美味的饭食就要来了。母亲像照顾孩子一样精心喂养着这群鸡,因为她知道,家里的零用花销,全靠这群鸡下的蛋来换呢。
“哞——哞——”这是老牛的叫声。父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到牛棚看看他最喜欢的那头老黄牛。先用笤帚顺毛扫扫身上的草屑,然后提一桶水让它饮饱。每每这时,老黄牛会伸长脖子,扬起头哞叫一声,仿佛在告诉主人,“我已经休息好,吃饱喝足,可以下地干活了”。于是,吃罢早饭,父亲便扛上那张老步犁,牵着牛出门了——牛头山下的二亩山坡地该种玉米咯。再看老黄牛,把“啪嗒啪嗒”的脚步声留在了院内,出门后又是“哞”的一声,生生将土路两边还在树梢熟睡的“小虫儿(麻雀)”惊醒了,“扑楞楞”地飞向天空。
“叮叮当当——”老牛脖子上的铃铛声回响在弯弯曲曲的山路间。
阳光正好,牛头山披上了一层朝霞。在霞光的映照下,山岭上盛开的花朵显得更加鲜艳浓烈。山坡的梯田里,父亲先将老牛套在老步犁上,随后挽起袖子,右手紧握犁把,左手高高举起长鞭,高声叫道:“起墒啦——”这一声呼喊,像是炸响的春雷,回荡在天地之间,把树枝震得颤抖。紧接着,父亲再次高举长鞭,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,“啪”地打在老牛的屁股上,老牛便“哞——哞——”着,迈步拉着步犁向前挺进……
傍晚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。放学后,孩子们要么三五成群来到村边的小树林玩,要么成群结队在村巷里耍。有时是“藏老闷”(捉迷藏),有时是“狼吃羊羔”,有时是“老鹰抓小鸡”……忘记了回家,忘记了作业,忘记了吃饭。直到日头落了山,却还在兴头上。这时,母亲们就会扯着嗓子,你一声我一声地喊起来:“狗蛋——回家喽!”“四妮——饭做好啦!”
故乡的声音在夜晚也很别致,甚至很温馨。月黑风高,一个人行走,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到。这时,前方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,让人有了回家的亲切感。夜深人静,蛐蛐在草丛里“唧唧吱吱”,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,像是在说,“一天辛苦了,好好休息吧。”
于我而言,无论这声音来自故乡何处,都是在向游子真真切切地问候:“你在他乡还好吗?”
《光明日报》(2024年04月20日 09版)
来源: 光明网-《光明日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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